北京日报]杨光斌:历史政治学的含义与功能
栏目:历史科研结果 发布时间:2024-08-18

  历史政治学是基于中国历史文化的一种学科性方法论。这是因为中国是世界历史上唯一几千年未曾中断的大型政治文明体。德国曾有发达的历史学派,英国至今有政史不分家的传统,中国社会科学更应该拥有历史传统。几千年的政治史所塑造的政治制度、政治文化、政治行为的影响之深之远,无论如何估量都不为过;由此所蕴含的政治理论资源,无疑更是有待发掘的富矿。因此,历史主义方法论在中国学术史上并不鲜见。

  然而,不同于含糊性因果律的历史主义,历史政治学是一种社会科学方法,追问的是重大现实和理论问题的历史渊源与时间性因果机制,并以此发现理论。历史本体论、历史连续性和时间空间化,是理解历史政治学的几个关键词。历史本体论重视历史的本质属性,社会史属性的历史和政治史属性的历史具有与生俱来的不同的制度变迁方式。历史连续性是说任何属性的历史在制度变迁过程中都具有时间上的连续性和传承性。所谓时间空间化,意味着空间化形式的当下政治都是历时性制度变迁的产物。这些关键词是解释性概念,不但可以用来分析历史上少数民族政权自我“中华化”,也能说明“中华文明基因共同体”的形成和延续,也可以用于比较历史分析去阐释不同的现代化模式。

  历史政治学与政治史研究不同,后者主要聚焦于“事件史”,即把历史上的政治事件说清楚,属于历史学范畴;前者旨在回答当下重大的现实问题并发现理论,属于政治学范畴。历史政治学也不同于西方流行的历史社会学,后者是从社会史出发回答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和民族国家两大主题,而前者则是从政治史出发寻找大一统国家延绵不断的内在机理。

  和其他政治学方法论一样,历史政治学首先具有论述政治合法性的功能。有了历史政治学,对民主集中制、协商民主、群众路线、人类命运共同体等诸多重大现实政治问题的理解和看法就完全不一样了。比如,在历史政治学这里,民主集中制事实上传承的是几千年中国政治最根本的传统——大一统,而西方政治学推崇代议制民主。又比如,在历史政治学这里,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历史上源远流长的天下观的一种自然延续,而西方政治学更愿意相信基于实力政治的“修昔底德陷阱”。可见,本土方法与外来方法对于中国政治的认识有着天壤之别。

  和其他政治学方法论一样,历史政治学是一种生产知识的方法论。简单地说,历史本体论决定了制度变迁方式,不同的制度变迁方式产生了性质迥异的历史政治理论,因此所有政治理论都是历史的。具体而言,西方从古希腊开始就是“多统”的社会史,它决定了“多统”之间为生存而争夺资源的对抗性制度变迁方式,这种制度变迁方式所产生的政治理论必然是对抗性的,而且是以个人权利为宗旨的,比如以权力制衡为基础的代议制政府理论。相反,基于国家统一的中国政治史发端很早,大一统国家的制度变迁重视的是由“致治”而达成的民心,即便是在历史上的分裂割据时代,主要王朝追求的还是通过“致治”而实现大一统。这种制度变迁方式所产生的政治理论必然是以民本为核心的思想体系,民心是最大的政治。可见,历史政治学是一种知识生产流程,以此生产以概念为基础的知识体系。

  和其他政治学方法论不一样的是,历史政治学还是一种知识社会学,具有理论辨识功能。几乎所有的政治理论,从社会中心主义这样的理论体系到以自由民主为代表的基础概念,再到理性选择主义这样的方法论,都是历史政治理论,但在传播过程中非历史化而成为普遍主义。有了历史政治学,很多流行的政治学概念和理论就可以得到检验而达成新的理解。比如,被奉为“历史终结论”的代议制民主,不过是社会史演绎的对抗性制度变迁的一种制度安排;反过来,过去以“多统”之争、今天以党争民主为主要形式的代议制民主,到头来又可能加剧社会史的“多统”之争,引发身份政治与认同政治问题。这就是很多发展中国家因实行代议制民主而出现无效治理的原因,美国也因此出现了政治极化的历史政治学。还比如,西方人为什么喜欢“修昔底德陷阱”的零和游戏?这同样是由历史起源上的社会史属性所演绎的“多统”之间的你死我活的对抗性资源分配方式所决定的,由此造就的政治观或文明观就必然建立在对立和冲突之上。历史政治学有助于我们理解诸多时代问题的政治起源。

  (作者杨光斌,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澄海全球发展与安全高等研究院院长。原文刊载于《北京日报》2024年8月12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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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银河国际科学研究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