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人工智能眼下是个热门话题，使我可以很方便地使用“本手”和“妙手”这两个术语而无需做名词解释。

　　我在看芈昱廷大战DeepZenGo时想谈的观点是：“跨项目选材”一向是竞技体育的“本手”，如今则很可能成为中国竞技体育的“妙手”，尤其是对中国冬季运动来说。

　　当然就东京奥运会和北京冬奥会而言，中国出台这个计划整整晚了五个月：去年10月11日，“英国国家体育总局”已经出台了这样一个计划，名叫《探索你的金牌》，这一轮计划涉及20个项目，是英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选材计划，具体包括残奥潜能计划、自由式计划（艺术类项目转自由式滑雪和滑板）、巨人计划（赛艇和篮球）、爆发力计划（速度和爆发力项目运动员转场地自行车、俯式冰橇和静水皮划艇）、格斗计划（跆拳道、柔道和女子拳击选材计划）。

　　英国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宏大计划，是因为他们早就体会到了“跨项目选材”的好处，伦敦奥运会之前，英国就制定了一系列类似的计划并且收获颇丰。要想把这十几个计划都说清楚，不是媒体人的责任而是专家的责任，但在这里我可以举出两个典型的例子。

　　一个是《球场到领奖台计划》，即从足球和橄榄球的年轻运动员中选拔能够参加奥运会的选手。一位“英国体育总局”的官员解释道：足球是英格兰最大的体育温床，其中那些在职业体育领域发展空间不大的、身体条件适合从事其他项目的、有志于尝试奥林匹克体育的，可以把自己的体育梦想从球场转向领奖台。

　　另一个是《体育巨人计划》，这是由英国体育史上最杰出的体育明星之一、历史上唯一五次蝉联奥运会金牌的史蒂夫·雷德格雷夫爵士于2007年2月推出的，旨在选拔出优秀的手球、赛艇、排球等项目的运动员。之所以叫“巨人银河官方官网计划”，是因为他认为这些项目需要一定的身高，所以制定了男性1.90米、女性1.80米的选材标准，对象是那些16岁至25岁的有一定运动背景的年轻选手。结果，五年后该计划产生了十名参加伦敦奥运会的选手，其中有八名手球运动员——手球是英国的弱项，这种“直通式选拔”应该叫“补短板”。

　　海伦·格洛弗原来是一名越野跑、游泳、曲棍球和网球选手，但从未划过船，2008年她开始练赛艇时已经22岁了，但她大器晚成、跨界成功，不但获得了三次世锦赛金牌，而且在伦敦和里约奥运会上蝉联了女子双人单桨的金牌。她的身高是1.78米，不符合《体育巨人计划》身高1.80米的要求，她是在体检时踮起脚尖才得以入选的，因此在制定直通东京夏奥会和北京冬奥会的《探索你的金牌》计划时，女选手的身高标准被修改为1.78米。

　　另一位成功跨界的是亚诺德，她原来是一位田径运动员，偶像是在悉尼奥运会上获得七项全能金牌的刘易斯，2008年，她在20岁时被体育巨人计划选中，最初想把她培养成马术选手，后来才让她改练钢架雪橇。结果，她获得了索契冬奥会女子钢架雪橇比赛的金牌，今年早些时候结束的2017年世锦赛上她又获得了铜牌，看来在平昌冬奥会上仍然是争夺金牌的热门选手之一。在索契，如果没有她这块金牌的话，英国代表团就没有金牌了。

　　其实在中国体育和世界体育的历史上，跨项目成功的例子数不胜数，随便举几个例子吧：

　　自由式滑雪的李妮娜是体操出身，她开始练滑雪的时候，国家队的两位主要教练一个会滑雪不会翻跟头、另一个会翻跟头不会滑雪；

　　所有这些事例都说明：“跨项目选材”并非英国人的发明，而是竞技体育的规律使然。这里不妨再梳理一下历史——

　　“科学选材”这样的概念，最早是民主德国提出来的，之后普遍为所有使用“国家运动员”参加奥运会的国家采用，并且建立了一个系统的在我国被称为“制”的青少年选手培训体系。但到后来，人们发现民主德国的科学家实际上已经发现了这种体制的弊端：运动员的早期专项化，虽然能使之尽早出成绩，却造成了青少年运动员训练成人化的弊端和“早熟早烂”即运动寿命缩短的弊端。因此，欧美国家在学习和借鉴民主德国等国体育科学成就的同时，更加强调对运动员的“二次选材”，即在青少年运动员十六岁到二十几岁的时候，根据他们的身体发育情况再进行选拔，也就是所谓的“跨项目选材”。

　　本月初国家体育总局推行一系列“跨项目选材”的计划之后，一位中国冰球界人士写了一封公开信，核心观点是：“选材方案如果属实，则纯属冰球外行人不负责任的做法，对于国家更是劳民伤财……冰球项目绝对走不通！”

　　就我对冰球的肤浅了解，或许冰球的“跨项目选材”之路的确走不通，但我再一想，这里其实还有别的道理，包括一个小道理、一个中道理和一个大道理：

　　小道理是就中国冰球而言：要想快速地普及和发展中国冰球运动，首先需要有更多的人去打冰球，不管他们是少年儿童还是青年，不管他们是会滑冰还是不会，从这个道理上说，“跨项目选材”其实有其必要性，说到底冰球是一种球类运动而不是滑冰运动，就算从跨界选手里出不来国家队水平的人，好歹也能为“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增加点分母。

　　中道理是就中国冬季运动而言：我认为制约中国冬季运动发展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管理者的因循守旧和抱残守缺，二是黑吉两省地方利益纠结所造成的文化上的狭隘与短视。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之后，中国冬季运动的成绩却止步不前，本赛季中国冬奥会项目在世界级比赛中取得的成绩，总体来说是十年来最差的，进步幅度日益落后于日本和韩国。在这种局面下，“跨项目选材”的冲击波至少能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并且能使社会各界，在冬季项目与夏季项目、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体育事业与体育产业的结合方面，增加一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大道理是就中国竞技体育而言：据我管窥，中国竞技体育如今存在的问题，一是运动员的“榜样教育”问题，二是教练员的“荣誉地位”问题，三是各级管理者的“官本位”和“不作为”问题，其中的核心，又是要解决从“无所作为”到“有所作为”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跨项目选材”的各种计划，不但是符合竞技体育规律、借鉴发达国家成功经验的做法，而且至少在这一潭死水中，注入了些许“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斗志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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