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跑计划专访】秦晔璇:游离感之下的自由与隔阂|北京

  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青年艺术家陪跑计划” 联合多位国内外资深艺术家、策展人、学者,为在艺术道路上遇到瓶颈或希望迈上职业艺术家道路且有潜力的青年创作者们,给予全年系统性的启发和帮助。秦晔璇作为2022届“青年艺术家陪跑计划”入围者之一,与两组导师(何云昌、高波)进行长达一年的创作交流,其个展 “隔阂”于2024年7月27日至8月15日在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3.0space展出。→ (点击链接,了解详情)

  为此,我们邀请艺术家秦晔璇向我们分享有关展览的更多细节,走进这场关于现代生活的对话邀约,了解她如何用艺术语言讨论精神在自我探索与联结外部世界之间游移的状态。

  由于我目前长居法国,2022年至2023年期间与远在中国的晔璇始终保持着一种“虚拟陪跑”的状态。此番归国恰逢假期,正值学员成果汇报展览。踏入晔璇的展区,我的第一印象便是作品的完成度恰到好处,既不多,也不少。晔璇的展览呈现出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精准与平衡。

  “青年艺术家陪跑计划”不仅为新生代艺术家提供了宝贵的平台,其团队更倾注大量的心力,致力于帮助和陪伴影像艺术创作者成长。而我,曾同样在清华求学,能有机会以“伴跑者”的身份与我的学生晔璇(清华在读博士)进行这样的交流,其体验颇为独特——仿佛我骑着“共享单车”,追着晔璇那辆疾驰的“法拉利”,“陪跑”与我而言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相较于起起伏伏的时势艺术更趋近客观规律,纯艺无疑在任何时代都是最灿然最温暖的领域,即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欣然为当下和未来投入、致使人类各个时期精彩纷呈惊讶否乐疑惧新异开创与希望共存、不断延伸。

  恭喜晔璇个展“隔阂”的顺利开幕!你在国内外很多地方生活过,你觉得你在这些经历中收获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这些经历是如何影响你的艺术道路的?有什么事,什么人促使你明确了要成为艺术家的志向?

  宝贵的东西或许是迁徙中的不确定性与游离感吧,成长过程中不断面对新的人和事物,以及不断与新的环境建立关系的过程,这也是一个不断构建自己的过程。其实在不同的阶段都有收获不同宝贵的东西,尽管这些收获并不一定在它们的显现之初都会让我有好的感受。但也没什么,创作的灵感大多数都是来源于疑惑、不适感与思考,由此也产生更多表达的意愿,以及更多延伸的空间。

  因为不确定性与游离感产生的失重状态,以及在碎片化时代的生活体验,很多时候将我对生活的观察变成了点状的,而在作品中,我尝试将它们串联成线面,糅合成更为立体但边界模糊的表达。比方说我会存留很多不同地方的“影像日记”,这些素材会经过我的整理和重构回到作品中,与作品中很多“我”的形象重合,或许此时对于其他观看者而言,出现在作品中的“我”的形象仅仅是一个人形符号。但我自己会记得创作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我与我身边的世界正在经历着什么,而后探索这些影像的碎片重新构建了什么……是创作的一大乐趣。

  至于“艺术家的志向”,感觉这个说法太严肃了。我觉得是强烈的感受、思辨的乐趣、表达的冲动,以及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积累吧。从小喜欢画画,而后慢慢开始其他媒介;从大学以后看了更多展览,爱上影像,也开始探索更多的艺术表达方式。很幸运经常碰到一些好老师,比如这次三影堂项目的高波老师和何云昌老师,现在在清华美院的博导姜祖青老师,以及其他很多艺术行业的前辈老师和朋友们。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很多真诚与热忱,智慧与思辨精神。也会在很多时候被他们的作品打动,太多就不赘述了。

  这些年来也遇到过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可以深入地聊很多,尝试一起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展览或者现场等等,相互陪伴彼此的成长。总而言之,多年来一直在做创作,是自然而然一路走下来的体验和过程,我热爱这个过程。

  你的作品非常注重感觉和对社会现实问题思考,对你而言,感觉和思考哪个更重要?

  于我而言,感觉和思考是两条在不知不觉中相交的线。它们没有办法脱离彼此,独立存在。在我对身边的社会问题产生思考的同时,感觉会油然而生。很多时候,它们会以图像或者某一种结构和轮廓呈现在我的脑海里。因此,我时常要做的工作是将这些形似幻觉的图像和叙事。以视觉,听觉,触觉等等多种方式呈现,来创造一个整体的氛围。正如“隔阂”展览中处于暗场的三件作品,它们即是独立存在的,也是相互关联的。比如当人们听到“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声音,回头看见《万家灯火》这件作品上堆积着的闪烁的眼睛。又比如人们在嘈杂的声音中拿起耳机,费力地捕捉到《听她说》这件作品中含糊的、被打断的声音……

  此时所产生的感觉,或许会引发某些思考——与我想表达的主题是否相关,并不是太重要。我认为艺术家的工作室是自己的思考空间,而展厅更多是一个属于观众的思考空间。

  “日记体”与文本图像置换的创作方法灵感来自哪里?为什么采取这样的表达方式?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喜欢记录某些瞬间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害怕遗忘?不过现在想开了,记不住的忘了便忘了吧。但是“记录”这个习惯被我保存了下来,我喜欢用影像记录,也有一些图片和文字,不一定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能是诗化的只言片语。

  在日记体的创作中,我会将生活中很多记录、自己的物品、包括我自己的形象整合进入作品中。置换文本与图像的创作方式也是来源于记录的过程——很多时候画着画着忽然觉得需要文字才能表达,就开始写;写着写着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还不如画,就开始画——像极了自己写日记的状态。比如《日记》系列绘画中就可以看到很多文字,和图像交叠在一起,像密码一样,有时候会被朋友们问“这个什么意思?”“这个象征了什么?”。我会说“秘密!”。编密码还挺过瘾的!

  每个人有自己的想象空间,我无意加以限制。观看者“解码”的过程和我的“编码”很多时候会不一样。这件事情我还蛮好奇的,因此在本次展览中设置了一个环节,就是观众可以在“日记”系列上随意涂写。我在开幕导览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情,并且在作品旁边放了马克笔。但是很可惜大家好像还是不太习惯在展厅里的作品上“动手”。

  在开幕式的行为表演中,有很多观众使用手机拍照、录视频来记录展览,并且这也是当今人们的记录习惯,你如何看待数智时代下科技与艺术之间的关系?

  对的,我也收到了很多现场的返图,在这里先谢谢大家。科技进步确实让我们更容易记录很多东西,这种记录也愈发完整,当然可编辑性也越来越强。当下的科技为艺术表达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但与此同时,科技也在加快人们去感受到某些东西的速度。就像同样是去看一个故事,读书和看电影的接收速度是不一样的,这种加速或许给人们带来新的体验,也或许缩短了人们思考与感受的时间。很多细致的、需要仔细品味的东西,在便捷与快速中流逝了;与此同时,很多新鲜的、带有更多感官冲击性的东西,在高效中产生了。这里没什么好坏,身处什么时代,就体验什么时代吧。重要的是,在科技与艺术紧密结合的缝隙之间,找到自己体验作品、感受生活、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和速率。

  在《在万家灯火》中,您讨论了城市化所导致人们变得冷漠和孤独问题,这些“灯火”是否象征着人们在繁华都市中的孤独?“远亲不如近邻”是大城市的年轻人无法理解的概念,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会影响什么?你如何看待当代年轻人相处过程中注重的“边界感”?您认为现代社会中,人们如何才能在“万家灯火”中找到真正的情感连接?这是否也是您创作这件作品的一个初衷?

  我在聊自己作品的时候,不太用到“象征”这个说法,总觉得象征似乎就意味着规定了理解的趋向,把作品指向一个带着确定性的死胡同。这幅场景是我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产生的幻觉。这种感觉更像是问起“这些灯火背后有什么呢?会不会也有一个这样看着窗外的人?”。这种场景下,个人感受上的孤独可能有一些吧。但我并不想为眼睛的意义限定一种指向性,可以透露的信息是:视频作品中所有的眼睛都是我自己的。其他的请大家自行想象吧。

  现在大城市年轻人的“近邻”变成了手机上随时可以联系到的人们,可能遍布于大江南北,物理距离已经不再是阻隔人们成为朋友最大的理由了。这个现象也谈不上好坏,有些遗憾的是,我个人其实是更喜欢面对面交流的,之前有过和朋友们合租,或者独居但住的很近的经历,步行就可以约饭,一起聊聊都非常开心。与“近邻”亲切感的消失,或许也让人们对“附近的人”“附近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关注度降低。这当然会影响当代青年人对“边界感”的认知,有边界感是好的,太多的边界感则会产生疏离,把握程度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这里因人而异,并没有一个可量化的标准。

  在现代社会中,我并不知道人们是否还能在“万家灯火”中找到真正的情感连接。甚至很多时候,我感到大家对“是否要产生情感连接”这件事情都抱有巨大的犹豫,这点倒是与我在这个作品创作之初的感受与想要提出的问题相关。

  在《有药》系列作品中,以虚构药品说明书的形式批判了当下社会常见的一些问题。大尺寸的“药物说明书”以戏剧性的语言呈现,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请问,是什么灵感促使您创作了这一系列作品?是否有具体的事件或经历对您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您如何看待现代社会中人们对消费依赖的盲目性和无意识状态?在创作这些作品时,您希望观众从中获得怎样的反思和启示?

  疫情那段时间,大家都在找药,囤药,网上流传各类“预防药”或“特效药”的信息,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我是在那时候开始认真看药品说明书的。正好宅家的时候重读了《景观社会》,看到德波以编号的方式列出种种概念,看起来更像是一本“指南”或“规章条例手册”。他通过这种非线性的、断裂的叙述来反映现代社会的非线性特征和景观文化的断裂性,让我觉得挺有意思。那时候就在想,是否可以把自己当时看到的,与社会问题相关的某些新闻片段、网络梗和自己感受,转化成夸张的语言,以药品说明书的方式来写作。

  于是我尝试虚构了这些“药”,这个系列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其他的“药”。我记得曾经有一个网红歌曲,里面重复唱着“药别停药别停”,开幕现场也有人开玩笑道“药不能停”,再联想到我的作品《有药》,多少有些诙谐的意味。

  在消费主义蔓延的时代,依赖“消费”是会让人们感到安全的,网络上有无数博主在教大家该买什么、拥有什么会变得幸福(本质上还是买)、如何成为更好的自己(大多也是讲要为自己花什么钱)……在种种引导之下,盲目和无意识的消费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为卖出商品而制造需求和焦虑,是非常成熟的商业模式了。这个时代有太多被创造出来的“需求”,也有太多能够即刻获取的“满足”,可人们因此有变得更加自由快乐了吗?好像也不一定。这些是我会思考的问题,至于观众会对作品产生什么样的联想,那是观众的事情了。

  对于入围三影堂“青年艺术家陪跑计划”与高波、何云昌两位导师深入交流后,你有什么感想?对你有何启发?

  两位老师都很Nice,高波老师在法国,我曾经也有留法经历,因此我们彼此很好理解在跨文化背景之下的创作概念,除了对作品和本次展览的建议,他也会跟我聊作为艺术家的职业规划等等,让我深有启发;何云昌老师会不吝分享自己的作品与创作体验,我们交流了很多对艺术的理解,他也在开幕行为作品的呈现上给了我一些建议,作品的表达确实更有力量了。

  独立艺术家,声像诗人。曾在国内外很多不同的地方生活,从事与图像、影像与声音创作相关的工作。目前工作于北京和上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在读,在法国留学工作6年,硕士毕业于格勒诺布尔-瓦朗斯高等艺术与设计学院,获DNSEP硕士;本科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作品时常在个人记忆与时代缝隙中探索公共和私人边界的,讨论隔阂与理解、多重身份以及当代生活的失重感。

  她在对生活观察与记录的过程中,以“氛围书写”与“模糊主客体”的方式,并置多元意义的文本与图像,重新思考自我与他人的边界、个体与群体的关系,并在这一过程中,戏剧性地重新拟造逻辑与顺序,逐步发现并整合自我在时代中不可避免的碎片化生活体验。她试图抓住被消解的,偶尔质疑“美学的自律”,好奇艺术如何发生,又如何介入社会;关注标准化下的群体焦虑、女性问题、话语权体系的诞生与瓦解过程。

  作品曾参与蓬皮杜 40 周年巡展布尔日TRAVERSéES A 诗歌艺术节等展览,也曾在法国巴黎东京宫、 瓦朗斯 LUX 国家剧场、南希 CCAM国家剧场;北京嘉德艺术中心、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上海展览中心等多个场馆展出。

  艺术家高波目前生活和工作在北京和巴黎。1983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1987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成为中国最早在“圆明园画家村”的独立艺术家。曾获“1989全国彩色摄影大奖赛”一等奖(哈苏相机奖)1989年第一届法国佩尔尼昂“VISA”国际摄影节一等奖(金眼睛奖)、德国“1998世界最美的书奖”和第九届全国美展银奖。他的作品受邀在国内及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瑞士、瑞典、美国、巴西、英国、日本和韩国举办展览。作品被博物馆、艺术机构及私人广泛收藏。2017年他在法国巴黎的欧洲摄影博物馆举办了个人回顾展 “GAO BO 高波 谨献 Les OFFRANDES”。作品回顾展同名文献画册,获中国摄影图书榜“2016年度原创图书”奖。2018 法国巴黎国际艺术城《从FRESNOY到CITÉ DES ARTS——高波艺术季》。2023-2024在意大利威尼斯和米兰举办巡回展览。

  2014-2016拉丁美洲当代摄影大师班特聘导师the Master Latinoamericano de Fotografía Contemporánea, Centro de la Imagen,秘鲁利马。2018 墨西哥瓦哈卡CaSa当代艺术基金会当代摄影大师班特聘导师。2017至2018年特聘教授执教于 Le Fresnoy 法国国立当代艺术研究院。2020年授予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2021年他在巴黎远郊紧邻著名的吉维尼莫奈小镇的维尔侬建立工作室, 并于2023年成立并兼任主席的法国PIA国际艺术基金会。2021年高波一直受邀作为三影堂“陪跑计划”导师至今。

  自2011年高波第一次提出“裸思主义Laostism” 艺术哲学和美学概念,并贯穿在他的“整体艺术”创作中。三十多年来,高波的作品不断地游离在影像及影像装置,综合材料和现场艺术的边界之间。

  1967年出生于中国云南省,从1999年至今居住和工作在北京。他曾在北京山中天艺术中心、奥地利Francisco Carolinum Linz美术馆、北京今日美术馆、北京白盒子艺术馆、比利时国家美术馆、印度尼西亚国家美术馆、墨斋画廊、东京画廊、前波画廊、麦勒画廊等地举办个展。曾参加第六届美术文献展(2023)、成都双年展(2023)、G21峰会群展(2021)、库里蒂巴双年展(2019)、横滨三年展(2014)、光州三年展(2014)、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2013)、广州三年展(2012)、第十届福冈亚洲艺术三年展(2009)、第二届纽约国际行为艺术双年展(2007)、“墙” 中国当代艺术主题展(2005)、沙迦双年展(2003)、釜山双年展(2002)、不合作方式(2000)、广州双年展(1992)等重要国际展览。

  曾获首届颜文梁青年艺术奖(2011)、中国当代艺术金棕榈奖(2011)、“改造历史 2000—2009年”中国当代艺术奖(2010)、“以身观身”澳门现代艺术博物馆行为艺术国际交流奖(2005)、“中国当代艺术奖”CCAA(2002)、第九届全国美展铜奖(油画)(1999)。

  他的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日本福冈亚洲美术馆、澳大利亚悉尼白兔美术馆、昆士兰美术馆、法国蓬皮杜当代艺术馆、澳门现代艺术博物馆、瑞士ER I EN Meyer摄影基金会、M+博物馆、意大利Gian Enzo Sperone等机构及藏家收藏。

  青年策展人,艺术家,现任RET艺术执行董事。其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和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并进修于苏富比艺术学院策展项目。自2022年担任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青年赞助人委员与当代艺术实践小组组长,持续发挥年轻先锋力量。2013年至今,已在北京、上海、洛杉矶、伦敦、慕尼黑等地持续呈现先锋艺术项目。近期策展项目:“杨伯都-献给鹰:记忆宫殿”,颂艺术中心,2024;“乌麦灵媒艺术节”,油罐艺术中心,2023;世人何以唤醒我:萨满、 仪式、与艺术灵媒,798 Cube, 2023;“玄牝之⻔-对59届威尼斯双年展梦想之乳的回应”,无空间,2022;“安仁双年展-赛博乡愁单元”,安仁,2022; “爱丽莎的预示-IN/OUT”,嘉德艺术中心,2020;“赛博女性主义:一种电子痛经灵”,无空间,2020。

  【三影堂教育计划】作为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的核心板块之一,深度挖掘并高效整合国内外顶尖的艺术家、研究学者、策展人等资源,构建起以北京与厦门双馆为轴心的公共活动与实践生态系统。该计划秉持摄影艺术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形式的理念,致力于探索其跨媒介融合与创新表达。并持续开展了一系列如名师工坊、创作交流会、青年艺术家陪跑计划、海外游学及留学作品集等项目,旨在为公众、爱好者、创作者提供丰富的学习资源与成长路径。银河galaxy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