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8月13日下午,由马洪基金会主办的“向名师学习——费曼学习法”专题讲座在银湖CDI大厦举办。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人文学院执行院长于长江受邀出席并做了题为《费曼的启示:建构健康、小众的“学托邦”》的分享。
今天主要分享一下我学习“费曼学习法”得到的一些启示和体会。刚才李老师在这方面既有理论又有实践,他是这方面真正的专家,其实我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但我经常参加一些探索型的社会实验活动,下面我介绍一下参加的跟教育、特别跟这个“费曼学习法”有关联的微型实验教育活动。
刚才李老师谈到一个很重要的点,现在很多好的学习方法在推广应用中有难度,我就想从这个地方说起,为什么我们有一些好方法,银河官方官网实行上有难度?因为它跟我们现在主流的教育体制,特别是应试教育体制有关。我们体制化的正规学校教育,有明确的目标和目的,也有一套相应成熟的方式办法。而一些新的学习方法,很难介入进去,因为要进去的话,会破坏原来的目标,比如一个中学,初中或高中,他们有升学率的目标,也有层层下达的与各种政策方针相关的各项检查指标,都是体系化的;而想把新方法,比如像费曼学习法,引入这些初中或高中,就可能就会干扰甚至打乱人家原来的目标,这就造成我们现有体制内学校里,很多新学习方法没有办法尝试和实行。
我想谈的也是这个话题。刚才李老师是从一个正面成功的教育案例的角度谈,而我想说的是,其实一般的孩子的家长,达不到我们李老师这样的水平,大多数孩子也达不到李老师孩子这么出类拔萃——大部分孩子面临的问题是相反的,在小时候,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达到李老师和孩子的这么一种完美的学习状态,而到了初中、高中的时候,他们已经木已成舟,在现有教育体系下,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落伍的状态了,这个时候怎么办?往往在这个阶段就会被现有应试体制淘汰。
结合这些情况,我学习“费曼学习法”时另有一些体会。费曼的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李老师已经有详细的介绍,我只想说,”费曼学习法“它的核心是什么呢?就是确立一个学习者的“主体性”和“责任感”——对学习者来说,教的方式和一般学的方式,效果为什么有差别?因为教别人和跟别人学,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对一个人而言,不管他是小孩、成年、还是老人,教和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它的主体性和责任感很不同。学,可能没有主体性,可能是被动学习,没有责任感,只为自己负责——如果我不行,我就躺平,耍赖,满地打滚都无所谓——但是你若是教,就涉及到对别人的责任,要有担当。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教育中的很多难点、痛点,就在于学生缺少主体性和责任感,造成一般的学习方式效果不好。费曼这个方法是让你“教”,这不仅仅是一个具体方式上的差别,而是让你整个心态发生改变,改成另一种主体担当的状态。
我也很认可李老师说的“其实没有教育,教育实际就是学习”。如果再推前一步,实际上学习的实质是成长,说到底是个“成长”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一个人6岁是成长,60岁也在成长,80岁也是成长,人就是一直在成长。由此可以说,学习的关键就是要“反客为主”——就是把学习者自己从一个客体转变成一个主体——这就是我现在参与的一个实验活动的基本旨趣。
我参与是一个叫“摘星学坊”的实验。主办者的想法是,既然大环境可能不利于一些新方式的推行,那就制造小环境。我们改变不了大环境,大环境有它自己的道理,它可能有更硬的逻辑,我们胳膊扭不过大腿,但我们可以营造小环境。其实此时所在的这个会议室,就是这样的一个小环境,至少过去十几年、二十年,在面临不能左右的大环境时,如果我们有一种理想,或一种梦想,那么就在这里,围坐在这个桌子旁,建构一个可以交流想法的小环境。
我参与的这个教育实验,套用“乌托邦”这个词,我起了个名字叫“学托邦”,由我们自己来建构一个适合我们某种理念和条件的一个小环境,可能这是目前的一个解决办法。在这个小环境条件下,我们就是在试行,试图在局部小范围解决目前的困境。这个实验里边就包含了费曼思想,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做法,就是在现实中、在实践中让人以教为学,让学生在教别人和互教互学中成长。
这个“教”不是假教,而是真教,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几个人一起去做一个谁都不太会做的事。这样就简单了,谁也不是权威,谁也不能百分之百教谁,大家要一起做,都是边学边做,有些东西必须各自分头去学,学好后互相讲解分享,再一起做,这样互相教,互相讲,以这种方式,达到费曼法的效果。
这个学坊的目标很具体,就是给不适应应试教育的青少年多一条出路。这个活动原本是从帮助失学儿童角度,后来几经演变,变成试图专门解决那些主流应试教育中不适应、跟不上或被边缘化的学生的面临的困境,也就是说,不像李老师孩子这样学习好的学生,而是为更大多数学业不那么成功的青少年解决未来生计问题。
这个实验在招生上就明确针对应试教育中的所谓“差生”,要求报名者一定要绝对“差”,啥都考不上,要绝对绝望、彻底放弃,就是彻底放弃对体制内教育的念想,为这样的学生,我们营造一个很小范围的新环境,几个人、几个学生,连老师也就几个人,组成一个小的“学托邦”,大家一起“共学”,像公社一样的组合,这是一种“共学主义公社”,就是大家在一块学习,一块交流,设定前提就是大家在某方面都是外行,一起专门找一种谁都不全是内行的事来做,这样的话就逼着大家学,也逼着大家教,这样很真实,这里“教”和“学”都不是假的,不是模拟的,而是真的。
这个实验中,学生和老师都是从新开始,从动手开始,一动手就知道会不会,就必须动脑学、动口问答,这样脑和口全都要动,套用佛教说法,是眼耳鼻舌身意,一切从各自的各种感知开始,然后互相交流、互相告知,图中的段老师是我一个朋友,主要是他在做,这个图片是他带几个学生一起游走深圳,现场感知城市设计和建设,到各种免费的公共场所,利用公共设施去学习。这个实验也没什么资源、钱,教室,什么都没有,号称“三无”。照片中这个地方,是学坊师生经常活动的地方,原本是一个社区里的垃圾站,是一个堆放废弃旧家具的地方,师生从这里开始,让学生针对这个地方,按照自己的理想来设计,想象怎么样改造这个空间,边学边设计。段老师本身是设计师出身,但他是那种专业的、规范的建筑设计师,没设计过这种空间,于是就跟这些孩子一起,一边教他们最基础的入门技能,一边设计改造这样一个空间,共同商量如何把这么一个旧废物站改造成大家喜欢的地方。
这个改造工程,有一部分是学生直接动手做的——学生不是仅仅设计、想象,也包括直接动手劳作——这些活也是大家都不太会干的,和水泥,抹墙、砌砖……学生都不会干,段老师也不会干。城市长大的孩子、没有这种施工经验的人,都不会,但不会就现学,大家各自学,一起学……经过这个过程,两三个月,最后大家把这个垃圾房改成一个叫“垃圾站图书馆”的空间,这些孩子体验了从想象到实施、从劳作到现实成果的过程。经过大家脑力体力劳动,将废旧家具变废为宝,经过改造,探索完全不按它原来的功能,而是发现新的用法,比如把书架放倒当床、当桌子。就是这样经过设计改造,做成一个空间,大家可以在这里活动。
像图上这个水井,都是师生自己买砖买水泥砌的。当时谁都不会做,段老师搞建筑设计,但他也不知道施工中水泥怎么弄,那大家就看说明书一块学,互相切磋,有时候有些东西小孩学得更快,比大人快,也有学生家里正好原来有干过这个活的人,学生见过听过一些,就可以跟大家讲……这个房间本来没有厕所,后来愣是改建出一个厕所。
这个照片就是垃圾站图书馆空间外头,我叫了大学的几个研究生,和学坊学生一起动手,用废弃的家具材料做户外的凳子。这张图的桌子就是用废旧家具拆解了又重新拼成。我请的一个人类学者来……关键是要让这些学生多接触各种人,交流中互有对答,就是一个学习和成长过程。
学坊的师生不仅在深圳学习,也到外地、乡村,以劳动换住宿,帮一些民房民宿设计和施工,换来免费住宿一段时间。这个是在某地乡村,学生做饭。在集体住宿情况下,老师、学生不分年龄、身份,每人轮流值日一天,负责做一天饭,各自洗碗筷等,这方面一律平等。每人都要轮流去买菜,回来做饭,而且可花的钱非常少,就是要大家都知道生活各方面都是有成本的,要努力学会用极简的节俭的方式来维持生存和生活。包括碗筷炊具什么都不整齐,都是有什么用什么,能将就对付着用的,绝对不买新东西……其实这些孩子原本家里生活条件都是不错的,并不都是很困难的,但是到了这里,都自觉勤俭节约,努力降低生活成本,很明白要通过自己劳动和付出,才能获得成果。大家在乡村生活一段后,临离开前,大家在村里搞一个展览,包括各自的摄影、设计、绘画、涂鸦和竹编等手工作品,作为一个总结。
这个学坊就是这样建构一个小社群,在其中,学习上不分男女老少,共同学习。比如学生不分年级,因为这个实验实际上是基于一个非应试的、非主流教育的理念,有些是要反着来,比如主流教育都分年级,我们就不分年级,主流教育要确定课程,我们就没有确定课程——没有事先规定这个月或下一个月上什么课——上什么课,师生一起讨论,没有强制性的作业,没有固定教材课本之类的,没有统一标准答案的考试……就是要打破这些东西。
因为我们相信,每个人、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不同的人擅长不同的学习方式,有各自不同的最佳成长途径,具有各种可能性,而当下主流体制内的应试教育方式,只适于一部分青少年的取向,而大多数人可能不适应这种学习方式的,但现在主流体制没办法顾及这么多不同的学生类别。所以我们想做这样一个小的”学托邦“,以适合不同取向的学生。如果正好适合这种方式的青少年来学习,可能效果更好。当然,目前学坊的做法,也只是适应一类青少年的取向,就是比较倾向于实践型的取向,所以可能还应该有更多其他学习方式的小型社群,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学托邦“,来适应不同青少年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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